《西游记》白骨精的故事对现代人有哪些心理学方面的启发?
白骨精,是《西游记》中的一个妖怪,出现在原著第二十六回“尸魔三戏唐三藏,圣僧恨逐美猴王”中。
她跟所有的妖怪一样,都有一个吃掉唐僧肉从而长生不老的梦想。
跟那些能够拳打八戒,脚踢沙僧的妖怪不同,在原著中,白骨精的战斗力不强,哪怕孙悟空去摘桃子了,看到唐僧有八戒、沙僧在旁守护,她依然不敢硬来。
《西游记》里有些妖怪是有背景的,比如狮驼岭三怪青狮、白象、大鹏,它们图谋唐僧,失败之后就是被佛菩萨收走皈依佛门,仿佛是富二代参加选秀成团失败还能回家继承家业。
白骨精则不同,她被打死就真的死了,成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,就像那些我们叫不出名字的选秀淘汰者。
可能是因为一无能力二无背景,白骨精是自卑的。
吃唐僧肉于她而言,是获得成就,消弭自体之无价值感的唯一途径,就像读书考试于小镇做题家一般。
因此,当白骨精两次图谋不成后,心中着急地想着:
这些和尚,他去得快,若过此山,西下四十里,就不伏我所管了。
若是被别处妖魔捞了去,好道就笑破他人口,使碎自家心。
在白骨精的想象中,师徒几人走出自己的地界,被别的妖怪抓去吃了,自己就要被嘲笑,而他人/客体的嘲笑对她而言就是足以粉碎自尊的巨大打击,会让她产生强烈的羞耻感。
这种羞耻感,似乎跨越了时光,也跨越了小说边界进入现实,复现于现代“白骨精”的心中。
现在人们把职场中白领-骨干-精英,也称之为“白骨精”。
这似乎是无意识的微妙选择/创造,今天的白骨精,也与书中的白骨精一样,自体充满了自卑感,要通过吃掉别人/客体来滋养自己。
这当然不是指真的吃掉别人的肉,而是他们会啃食掉别人的价值感/能力感。
在工作中,他们理性而能力十足,对工作/自己有着非常高的要求。
这一方面帮助他们获得事业上的成就,做好了工作,另一方面却破坏了他们的人际关系。
他们的理性,衬托出他人的不理性/情绪化;他们的能力,衬托出他人的无能;他们的高要求,让身边的人感觉到压力。
可以说,他们越是强,越是好,就把他人推到了越是弱,越是不好的位置上。
在亲密关系中,他们也是理性而能力十足的。
如果说在职场中,理性还是一个相对比较被肯定/认可的特质,到了亲密关系中就不一样了。
过于理性的他们会带给伴侣一种冷漠无情的感受,“我跟你讲我的痛苦,你跟我讲道理”。
同样的,有能力实际上是压抑了自己对于他人的依赖与需要,他们自己解决了大部分甚至所有事情,这也会带给伴侣一种非常不被需要或者无能的感受。
于是,白骨精身边的同事、朋友、伴侣会有诸般的痛苦,如果忍受不了,这些人就会离白骨精而去。
哪怕他们这么的白领、骨干、精英,如此的“理性”“有能力”“独立/不给别人添麻烦”。
当身边的人不断离他们而去,或者说他们自身无法发展和维持亲密的人际关系时,这些现代白骨精们就会承受孤独的痛苦。
孤独,是白骨精要承受的核心痛苦之一,但还不是全部。
他们往往还会经历着两种核心痛苦,分别是:
对自己的怀疑(怀疑自己无能无力无价值)以及维持有能有力有价值带来的身心痛苦,比如累、身体健康损伤。
在此3种痛苦的纠缠/折磨中,他们可能会走进咨询室,寻求专业帮助。
他们的病/症状/痛苦,也会在与咨询师的关系中呈现。
比如:
“我知道心理咨询,你(咨询师)主要是陪伴和引导,关键还是我自己想明白/想通”;
“我没有得到我期待的帮助,我希望你告诉我怎么让我能够感觉自己有价值”;
“(咨询)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,对于今天的谈话内容我并不感到意外”;
“我很忙,没有办法稳定地来咨询”;……
这些话组合起来呈现的意义非常丰富而复杂,但其中之一是:“主要还是靠我自己,你没有什么用,我不是很需要你”。
白骨精们仿佛是手持双枪的小马哥,向身边的他人射出子弹……
Biu~“主要还是靠我自己,你没有什么用,我不是很需要你”
Biu~“主要还是靠我自己,你没有什么用,我不是很需要你”
Biu~“主要还是靠我自己,你没有什么用,我不是很需要你”
在投射性认同的过程中,被白骨精持续射中的他人,最终只能在受伤反击、伤重身亡与落荒而逃中选择一个。
这对应了人类常用的3类应对策略:
补偿策略-受伤反击,他人通过不断地为自己辩解或反击白骨精,试图把失去的能力感价值感夺回来;
屈从策略-伤重身亡,他人认同了白骨精对自己的贬低,相信自己确实是无能无力无价值的;
回避策略-落荒而逃,他人感到太过痛苦,于是转身离去,另觅理想爱人/朋友。
在2016年电影版的《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中,巩俐饰演的白骨精/白骨夫人,被唐三藏所超度。
超度的方式是一命换一命,唐三藏用自己的命换回了白骨夫人的命,让她有了重新进入轮回的机会。
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别人的性命呢?
或者爱/慈悲是唯一的答案。
如美国心理分析师Jean kirsh所言:爱能治愈。
在《西游记》中,有一个人是不想吃掉唐僧的,她不光不想吞噬唐僧,还想跟他结婚生孩子,这个人就是女儿国国王。
女儿国国王爱唐僧,关于这份爱,《女儿情》是这样唱的:
鸳鸯双栖蝶双飞,
满园春色惹人醉,
悄悄问圣僧,
女儿美不美,女儿美不美
说什么王权富贵,
怕什么戒律清规,
只愿天长地久,
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,
爱恋伊,爱恋伊,
愿今生常相随。
白骨精的核心痛苦包括:
1.缺乏能力感价值感;
2.过渡补偿能力感价值感带来的身心损伤;
3.过渡补偿能力感价值感破坏了人际关系带来的孤独。
如果白骨精能够遇到一个像女儿国国王一样的爱人,如此深爱自己,或者在此被爱的过程中,ta就能重新感受到自己是有能力有价值的。
当ta对于自己的能力/价值有了确认并感到安心之后,ta自然也可以减少对于能力感价值感的过度补偿。
而不再过度补偿时,对于身心系统的损伤自然也就能够停止,在时间的长河中,身心自会复原。
有人可能会说,懂了,现在就去找个唐三藏或者女儿国国王。
这正是自卑者/自体虚弱者的内在幻想,他们渴望被爱被欣赏,他们渴望找到一个像圣僧/女儿国国王一般深情的伴侣/父母/客体。
希望伴侣/父母/客体能够无条件地爱自己,无条件一方面意味着爱的是完整的自己,既要爱我的听话/有用/性感/卓越/强壮……
也要爱叛我的叛逆/无能/皱纹/平庸/虚弱……另一方面意味着这样的爱应该是超越时空限制稳定不变。
但这样的渴望注定只能是幻想,毕竟心中有大爱吾命换汝命的圣僧爱人罕见。
哪怕真的有,他爱的也是众生,而不是某一个单独的人;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人涌现女儿国国王一般的深情。
所以,对于白骨精们而言,他们应该明了靠山山会倒,靠水水会流,靠自己最好。
生命中唯有一人能够提供跨越时空的无条件积极关注,就是自己。
当一个人能够无条件积极关注自己,ta自然会关注到自己内在能力感价值感的缺失以及渴望,关注到自己在补偿过程中如何对自己人开枪,自然会逐渐停止这个射杀自己与自己人的过程。
女儿国国王的深情,浇灌在雪白而冰冷的骨骼上,骨骼被滋润重新长出了血肉,血肉包裹、温暖了白骨夫人空虚的心灵。
文/广州红树林心理咨询中心 梁侨辉